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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金瓶会聚祸患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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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只得说道:“你恼的也是,她也吃人骗了。”

正说着话,忽听见一阵打门声。玉楼使丫环兰香去问,说是“春梅来请爹,六娘在房里上吊哩”。玉楼听言,慌得催促西门庆快去:“我说教你进她房中走走,你不依,现在出事了。”自己又打着灯笼,走来前边看视。接着,吴月娘、李娇儿听见都起来,到瓶儿房中。

吴月娘见金莲搂着瓶儿坐着,问道:“五姐,你灌了她些姜汤儿没有?”

金莲说道:“我救下来时,就灌了些来了。”

此时,瓶儿喉中哽咽作响,哭出声来。月娘众人一块石头才落地,好好安抚她睡下后,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日晌午前后,瓶儿才吃了些粥汤儿。西门庆闻知,对娇儿众人说道:“你们休信那淫妇,装死唬人,我手里不放过她。到晚夕,等我进房里去,亲看着她上个吊儿我瞧,我才信。不然,吃我顿好马鞭子!贼淫妇,不知把我当谁哩。”

众人听了,都替瓶儿捏两把汗。

到了晚夕,西门庆袖着马鞭子,进了新房之中。玉楼来到金莲房中,二人吩咐春梅把门关了,不许一个人来。然后立在角门儿外悄悄听觑,看里面怎的动静。

西门庆进了房,见瓶儿躺在床上,扑在枕上哭泣,也不起身迎他,心中就有几分不悦。他先把迎春、绣春都赶去自己房里睡了,叫来春梅在院中伺候,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指着瓶儿骂道:“淫妇,你既然亏心,何必来我家上吊?你跟着那矮王八过去就是了,谁请你来?我又不曾把人坑了,你什么缘故流那尿怎的?我从来不曾见人上吊,今日倒看看你上吊的样儿。”说着,拿了一根绳子丢在瓶儿面前,叫瓶儿上吊。

这时,瓶儿忽想起蒋竹山说的话来,说西门庆是打老婆的班头,降妇女的领袖。又想起自己不知前世哪里晦气,今日大睁着眼又撞入火坑里来了。想着,越发烦恼,痛哭起来。

听见哭声,西门庆心中更是大怒,教她下床来,脱去衣裳跪着。瓶儿慢慢下得床来,延挨着不脱衣裳。西门庆上前一把拖翻在床前地上,袖中取出马鞭,抽了几鞭,瓶儿方才脱去上下衣裳,战兢兢跪在地上。

西门庆坐着,问道:“我那时已对你说了,教你等等儿,我家中有些事儿,如何不依我,慌忙就嫁了蒋太医那厮?你嫁则嫁娶,嫁了别人,我也不恼,偏嫁那矮王八,他有何本事?你把他倒踏进门去,拿本钱与他开铺子,在我眼皮子跟前开铺子,要撑我的买卖?”

瓶儿流着泪说道:“这怎说呢?悔也是迟了。只因你一去了不见来,把奴想得邪了。后边乔皇亲花园里常有狐狸,要便半夜三更,假名托姓变做你,来摄奴精髓,到天明鸡叫时分就去了。你不信,只问老冯和两个丫头,便知真假。后来把奴摄得看看至死,这才请蒋太医来看。奴那时恰似掉在面糊盆里一般,叫那厮骗了,说你家中出了祸事,上东京去了,将来房屋财物都要充官。奴不得已,才走下这条路。谁知这厮砍了头是个债桩,被人打上门来,惊动官府。奴忍气吞气,丢了几两银子,即时将他撵出去了。”

西门庆不作声,停了一会,又问道:“说你教他写状子告我收着你许多东西,你如何今日也到我家来了?”

瓶儿听言,睁大眼儿望着西门庆:“你可是没话说了!奴哪里有这个话?若有,就把身子烂化了。”

西门庆松了一口气,说道:“就算有,我也不怕你。你说你有钱,快转换汉子,我手里容你不得。实对你说罢了,前者打太医的那两个人,正是我用钱使的手段。哼,略施小计,就教那厮疾走无门;若稍用机关,也要连你挂了见官,丢到一个田地!”

瓶儿说道:“奴知道是你使的计儿。还是你可怜奴。若被别人弄到那无人烟处,奴就是死罢了。”

西门庆怒气渐渐地消了下来。又问道:“淫妇,你过来,我问你,我比蒋太医那厮谁强?”

瓶儿说道:“他拿什么来比你?你是个天,他是块砖。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不说你仗义疏财,敲金击玉,伶牙俐齿,穿罗着锦,行三坐五,这等为人上之人,只你每日吃用稀奇之物,他在世几百年还没曾看见过哩!他拿什么来比你?你是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教奴没日夜只是想你。莫要说他,就是花子虚在日,若是比得上你时,奴也不这般贪你了。”

只这几句话,把个西门庆旧情兜起,欢喜无尽,即时丢了马鞭,双手把瓶儿拉将起来,穿上衣裳,搂在怀里,说道:“我的儿,你说的是,蒋太医那厮见什么碟儿大的天来?”又叫进春梅快放桌儿,快取酒菜来。

这里金莲和孟玉楼站在角门首打听消息,可什么也听不清,只得由春梅常走来说说,方得知房中情景。当听说二人和好相抱,还要摆酒压惊时,金莲对玉楼说道:“贼没廉耻的货,头里那等雷声大,打哩乱哩。及到其间,也不怎么的,雨点小了。”

这一夜,金莲独宿。虽说金莲也不只一日独宿,这夜独宿偏难以入眠,只是在床上辗转反复。西门庆近在咫尺,却与别的女人宿在一起,这是金莲头一次遇到。她不时坐将起来,见那边新房依旧灯烛光明,想起西门庆常提起的和瓶儿同乐的事儿,心中实实好不难受。近五更天时,才见新房灯熄。金莲自己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饭时,西门庆和瓶儿才起来。瓶儿正准备临镜梳头,只见迎春送进来四小碟甜酱瓜茄和细巧菜蔬,一瓯炖烂鸽子雏儿,一瓯黄韭乳饼和醋烧白菜,一碟火熏肉,一碟红糟鲥鱼,两银厢瓯儿白生生软香稻粳米饭儿。瓶儿先漱了口,陪西门庆吃了半盏儿酒,吩咐迎春把昨日剩的银壶里的金华酒筛来。每人吃了两瓯子,方才洗脸梳妆。

瓶儿打开自己的箱子打点细软首饰衣服与西门庆过目:拿出那一百颗西洋珠子,与西门庆看;又拿出一件金镶鸦青帽顶子,说是过世老公公的,有四钱八分金,教西门庆拿去找银匠改做一对坠子;又拿出一顶金丝髻,重九两,问西门庆:“上房她大娘众人,有这样髻没有?”

西门庆说道:“她们银的倒有两三顶,只没金的。”

瓶儿说道:“那我不好戴出来。你替我拿到银匠家毁了,打一件金九凤钿根儿,每个凤嘴啣一挂珠儿;剩下的,再替我打一件和大娘一样的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

西门庆收了,梳头洗脸完毕,穿了衣服出门。临行,瓶儿又吩咐道:“那边房子里没人,你好歹过去看看,派个人看守,把天福儿换回家来使唤。”

西门庆答应道:“我知道了。”袖了髻和帽顶子,出门往外走。

那金莲散着头还未梳洗,站在东角门首,拦住西门庆:“哥,往哪里去?怎这时才出来?”

西门庆答道:“我有事儿。”侧身迈了出去。

“回来。”金莲叫道,“怪行货子,慌什么的?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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