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时间,在江阳茶馆这片江湖里,“侯哥”的名头已经流传起来。
来到江阳茶楼前,侯沧海身上只剩下十块钱,经过一番鏖战,他身上有了三百六十块钱。美中不足的是今天到江阳来下棋没有任何收敛,用力过猛,反而断掉了财路,不可能再到此地敛钱。而且,这种消息会在地下象棋界传得很快,意味着他在江州城区无法轻易收割,就如当初在秦阳一般。
抽着光头塞到手里的熊猫烟,侯沧海心情如已经到来的黄昏一般,一点点低沉。他准备每月给母亲筹集三千元医疗费用,这个月有了三百六十块钱,距离实现目标还差得太远。明天他将前往南州,在南州初期肯定只能通过四处赌棋来获利,他暗自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和今天这样高调,必须要如毒蛇一样悄悄进攻。能不能在成为医药代表初期获利,只能靠这种非常规手段。
在街道上如孤魂一般行走了半个小时,侯沧海来到白公馆,要了一份豆花。原本想吃点肉菜,想着中午才吃过羊肉,出于节约,忍住食欲,没有点肉菜。
豆花饭没有吃完,七点钟不到,陈华电话打了过来,道:“我敬了酒,借口肚子痛,溜出来了。你在哪里,我请你吃饭。”
七八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白公馆。陈华匆匆下车,来到侯沧海面前。她看到侯沧海面前只有一份豆花,没有寒暄,直接将老板叫了过来,点了肥肉、烧白和卤菜,又要了一瓶江州特曲。她坐在侯沧海对面,扭开瓶盖,倒了满满一杯酒,“沧海,来,碰一杯。”
陈华出现之时,侯沧海一直没有说话,看着她张罗。
喝了这杯酒以后,侯沧海道:“你知道熊小梅的消息吗?不要骗我,相信我不会丧心病狂,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陈华道:“熊小梅这一辈子做出一个错误选择。我前些时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刚刚从李沫那里得到消息。熊小梅后来没有在姐姐公司上班,直接到了李沫家里的公司,在做服装。上一次做服装失败,她不甘心。”
侯沧海默默地喝下这杯酒,道:“你的消息真实可信?”
陈华道:“沧海,我不会骗你。我现在能理解你的感受,上一次和陈文军分手的经历,现在我还没有忘记。我和陈文军感情绝对比不上你和小梅,我尚且如此,你肯定更加难受。我可能帮助传信,通过李沫联系上熊小梅。”
侯沧海将酒杯轻轻放下,道:“暂时不必。我先到南州,先站稳脚跟,能支付我妈的治疗费用以后,再到广东。”
陈华道:“那今天我陪你喝酒,一醉解千愁,明天酒醒了,又是一条好汉。”
母亲患病,小梅离去,侯沧海一直在外人面前保持着硬汉形象。陈华是一个经历过磨难的女人,将世事看得很透,因此,侯沧海没有必要在她面前装硬汉,道:“好吧,喝酒,我确实想一醉解千愁。”
半瓶酒很快进肚,自然多数都进了侯沧海肚子里。
陈华和侯沧海在这以后进行了一场多年后仍然让他们记忆犹新的一系列对话。他们当时都有酒意,按理说酒后这一番话必然会模糊,但是,他们两人都将这一系列对话记得很清楚。
“沧海,你是在自我麻痹。你其实很清楚,自从小梅离开家的那一刻,你们的关系就完了。小梅内心倔强,充满强烈不安全感,她和我多次谈起康叔跳楼,这种不安全感导致她内心脆弱而焦虑。”
“你对小梅了解得透彻。”
“我们在一个屋里睡了四年。”陈华又给侯沧海倒了一杯酒,道:“你好好混吧,早日强大起来,渡过难关。”
一瓶酒结束,侯沧海意外地醉了。经过黑河和政法委两个单位锻炼,他的酒量已经不小了,可是今天喝了七两多酒,酒入愁肠,酒不醉人人自醉。
离开白公馆时,侯沧海东倒西歪地行走在路灯下,陈华不时拉一拉他的胳膊,以免走出人行道。侯沧海原本是一个潇洒之人,毕业后的生活让其完全失掉了本性,今天在特殊场景下,他的本性被完全释放了出来。
走在街道上,他高声歌唱:“当所有的人离开我的时候,你劝我要耐心等候,并且陪我渡过生命中最长的寒冬,如此地宽容,当所有的人靠近我的时候,你要我安静从容,似乎知道我有一颗永不安静的心,容易蠢动……”
他唱歌水平很一般,平时也不太开口,此时唱起这首让他感同身受的歌,居然很动听。
陈华听得心酸,同时也为自己命运嗟叹,道:“沧海,你想唱歌,我们到铁梅山庄,唱歌。”
侯沧海明天就要前往南州,充满离开伤心地的离愁,道:“我们到铁梅山庄,去唱歌。但是我得家里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我。
他拿出手机,才现手机早就没电了。
在等待出租车的时候,一辆公共汽车从身边开了过去。车上坐着另一个伤心人吴小璐。她独自吃过鲜菜肉丸子,又给侯沧海打电话。这一次,电话关机。今天恰好在体育场有一场大棋,她坐着公共汽车到体育场,想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在体育场遇到侯沧海。
在车上,吴小璐意外地看到了站在公路边上的侯沧海。侯沧海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这个年轻女人在夜色中亦显得很性感,更关键是拉着侯沧海的胳膊。
看到这一幕,吴小璐几乎不敢相信眼睛,心情猛然间陷入最低谷,充满绝望和对人生的怀疑。
侯沧海和陈华坐上了出租车。车至铁梅山庄,陈华与出租车司机约定,十一点再来铁梅山庄接人
山庄小厅,服务员端来果盘和茶水之后,屋内剩了两人。此时独居于此,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侯沧海站在点歌台,道:“我给你点歌,想唱什么。”
陈华走到其身边,道:“以前你、我、小梅、陈文军在一起的时候,我唱了很多次《至少还有你》,当时觉得找到他就有了人生依靠,结果很可笑。今天还是唱这首吧,但是我不会想着依靠某个人了,我要靠自己。”
“那就不唱这首歌,换一首高兴的。”
“不用,就唱这首吧,人有问题,歌是好歌。”
音乐唱起,陈华深情地歌唱:“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影不离,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陈华唱她的歌,听到侯沧海耳朵里,却是在抒发他心灵深处的感情。
歌声结束,侯沧海目光如刀一般盯着陈华,喷着酒气道:“我有一种罪恶感,总想抱你。有了这种想法,又觉得对不起小梅。”
两人单独来到铁梅山庄,肯定要发生什么,陈华对此心知肚明。她没有料到侯沧海会如此直截了当,便勇敢地与侯沧海面对面直视,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抱就抱吧。”
她抱住侯沧海,将头伏在其胸前。
侯沧海感受到了陈华身体热量与柔软,道:“我明天要到南州,从此浪荡江湖。”
陈华明白其想表达什么意义,坦率地道:“自从与陈文军分手,我对男人很失望。但是男人离开女人,女人也离不开男人,我们两人不可能成为夫妻,就成为一对露水鸳鸯吧。沧海,我从毕业后就开始喜欢你,我知道我们迟早会有独特关系。你在南州,没有关系,想我了就回来。或者说,我想你了,就过来。”
“你说得这么复杂,一句话,我们是情人,或者,炮友。”辞去公职以后,侯沧海感到整个社会都变化了变化。若是在前天,他绝对不会说出这一番话,今天说出来,显得很自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小厅昏暗闪烁灯光下,陈华脸上腾起一层红晕。她用手捶打了侯沧海的胸,道:“不过,话糙理不糙。我不想和男人结婚,但是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不管谁有了心上人,就自动结束这段关系。”
(第一百零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