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这礼乐,平民家庭,比如说张镇和崔贤亮哪见过这东西啊,甚至不作高官一辈子都见不到国家祭祀和大乐用的乐器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勋贵们是要参加国家大型礼仪的,至少见过,这怎么比。
再说这“御”。且不说大多普通出身的文人士子家里根本没有车辆,就算是有车辆他们也不会去赶车。那是下人作的事情,文人一般是不会去作的。而且这“御”不是光会驾车就完了,还有名目,分别是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具体怎么作连国子监的学究们都在争论,谁也搞不清具体情况。再者大宋缺马,就是骑马奔驰都有好多人不会呢。
高遵裕见两人都不说话,嘴一下就咧到了耳根:“《周礼》可是规定君子必备这六种技艺,难道你们这些自认君子的人竟然不会?那就请两位退下,让那些自认是君子的来。”
这下文人们一阵骚动,就连几位国子监教谕也是一脸便秘的模样。礼乐两件事因为太复杂,现在都交给专门的礼官和乐官了,就连他们这些国子监教谕也是一知半解。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勋贵子弟到底对这礼乐搞懂了多少,不知底细也不敢随便说话。可是总有人看不过眼,一个秀才便跳了出来。
“这六艺虽然是先王之道,可是现在礼乐皆交与礼官、乐官,我等平民百姓哪里得见?人皆知我大宋缺马,便是这御术也是富贵人家才能习学。汝等非要比这六艺岂不是欺我等家贫吗?”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起了那些贫寒士子的共鸣,很多人便喊起来:“对!他们就是家里有钱欺我等家贫罢了!”“有钱就是君子吗?”
寒门士子这一喊,那些官宦人家的士子也跟着起哄。反正他们人多,靠声音大也能压制住勋贵子弟。
若是以往高遵裕也就怯了,可是今天他却成竹在胸,只是笑嘻嘻看着文人们起哄,直到他们声音稍微小一些才又大声喊道:“你们这么乱哄哄,真是乌合之众!连个出来说话的人都推举不出,这般做事也敢自认君子?真是笑话!”
这时候崔贤亮和张镇经过与人商讨再次走出来说:“休要胡说!我两个便是大家推举出来的!我们这些人都是贫寒之家出身,比不得你们家财万贯,你却要比礼乐也不过是仗势欺人的把戏。谁能说家贫便不能是君子?”
高遵裕却说:“可君子六艺出于《周礼》,夫子说‘郁郁乎文哉吾从周’,那么这君子六艺对儒士便是祖制。难道说两位不是学的儒学,还是说不要祖制?”
儒生就讲究“名正言顺”,若是承认自己不是学的儒学或者是不要祖制,那么前程就完了。这两顶大帽子谁都顶不起来,两位士子一下子又给问得张口结舌。
文人都是觉得自己才是最厉害的,见崔贤亮和张镇想不出词儿来便极度不满,立刻站出来喊道:“君子当有高尚的道德,具体的技艺都是次要的!”
高遵裕说:“夫子说圣王以礼乐教化臣下,不知礼乐之人敢说自己受过教化?若是这样的人是君子的话岂非笑话!圣人教诲,儒门祖制难道不要了?”
今天高遵裕可算出彩了,任你有什么理由,他就一口咬定君子六艺乃是祖制,不容更改,让一帮文人们无处下口,就连国子监教谕都不敢轻易发话。几十年里只要有机会他就要提一提当年舌战群儒的光彩历史,对他来说这比以后的累累战功还值得炫耀。
当然文人们绝不会轻易认输只咬定勋贵们欺负穷人不松口,这样辩论下去也辩不出结果来,眼看已经快到中午,双方都给晒得打蔫,国子监教谕们连忙出来宣布为了大家的健康暂时休战。
文人终究人多势众,想让他们认输实在太难了。但是反过来说文人们不能取得压倒性优势就是输了。以后武人可以以不通六艺否认文人是君子,把双方拉平到同一高度。另外以文人的尿性,估计他们给拱起火来是不会罢休的,指不定就有那激进的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李不弃就等着有人掉进坑里。
既然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此李不弃也召回了口干舌燥的高遵裕准备撤兵。但这时突然任公子从对面人群中走出来:“李不弃!趁着今天京城文士荟萃此地,便把你文抄公的事说个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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