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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阿青的作伴,阿狸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两人在庄子里种花种菜,偶尔两人也着男装去城里走一走,以解寂寥。光阴似箭,不知不觉之间,秋天过去,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过年时候又下过几场大雪,阿狸也懒得出门了,她本来就怕冷,现在更是天天窝在房内,把房间弄得暖暖和和的,每日看书写字,字倒长进不少。苏樱有些日子没来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阿狸从来不问她。朱高煦一直没有死心,必定还在做着招兵买马的事情,阿狸心里清楚,却从来不去提及。
这一日天气阴沉,看样子又要下雪。天色将晚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声音,竟似有好几个人,阿狸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见苏樱与朱高煦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苏樱头上身上略带着几片雪花,看来外面已经飘起雪来。
阿狸看到他们,高兴地道:“苏姐姐,你好几日没来了,我想念你得紧。”又对着朱高煦笑道:“二殿下今日有空也一起过来了。”
朱高煦道:“是啊,想着你们两个小丫头在这里怪冷清,就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阿狸道:“你都说了怪冷清的,还能过得怎么样啊。”
苏樱却冲他微微一笑道:“还来了个人,他也很想见你。”阿狸一怔,一直以来,朱高煦从来没让外人打扰过他,今天忽然这么说,倒出乎人的意料。她看向朱高煦,朱高煦笑道:“你倒猜猜他是谁?”
阿狸心中一动,笑道:“这还用猜吗?能让我见的,只有你那个张将军罗。”她知道这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她在这里的事情,朱高煦是不会瞒着张辅的,便对着门外喊道:“张大哥,还不进来么?”
帘子被阿青掀开来,进来的正是英国公张辅,他一脸惊喜地看着阿狸道:“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二殿下开玩笑呢。”
苏樱招呼众人坐下,阿青端了茶点进来,给大家倒了茶就嘻嘻立在阿狸一边。她与张辅自北征之后,也是相熟,是以大家都不避讳。
阿狸问道:“张大哥怎地来到这里了?你不是在安南么?”
张辅笑道:“此次征伐安南却是迅速,到了那里便平定了叛乱。后来得知皇上北伐,只恨我身在异地不能相随,在安南只愿皇上能想起我来,谁知这一等就又是半载,陛下直等回了南京,方才想到我,派人来招我回京。我刚回来十几日。此番却是皇上北巡,我护驾北上。经过山东境内之时,皇上忽然想起了二殿下,特意让我来看看殿下。”张辅嘴里如此说着,心中却想着皇上明知他与汉王殿下私交甚好,还派他前来,也不知作着什么样的打算,他刚开始还忐忑不安,后来却想自身为家为国问心无愧,何必如此猜测呢?再加上与朱高煦分别经过,心中甚是想念,便也不顾一切,来到乐安。见到朱高煦,两人自是一番唏嘘。
阿狸听得朱棣又去北巡,便笑道:“这个皇帝却恁地喜欢北京,听说年前刚从北漠征讨回来,怎么在南京过了个年,又想起北京了?皇上倒是在南京呆的时间少,一年有多少时间都在北巡和北征的路上呢?这番去北京又想作什么?难不成又想讨伐蒙古么?”
张辅笑道:“陛下一直在作着迁都的打算,再过一年半载,怕是就要迁移了。”阿狸想起来确是朱棣大概在这个几年将京都牵到北京,便点点头道:“迁北京好啊。”
朱高煦皱眉道:“小丫头知道什么?便说北京好北京好?依我说,还是南京作为都城好。”
阿狸知道他的势力范围都在南方,他个人不想离开南京,便忙胡诌道:“北京离草原近嘛,闲来可以去骑马塞外奔驰,弯弓射大雕。”
阿青亦拍手道:“那里有大雕么?上次我们怎地没有看到?我们再去啊。”
朱高煦看两人只顾着玩乐,摇头道:“两个小丫头只知道玩,却是什么也不知道。”阿狸哼哼着,心里却道我可是知道你想造反呢。不过给她仨胆,她也不敢说。
张辅嘿嘿笑了,又左右看看阿狸,道:“阿狸啊,你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宫里都在捉拿你呢?”
阿狸吃了一惊,道:“什么?捉拿我?”张辅点头道:“是啊,我回来时听宫中侍卫隐约说起往事,好象是说四殿下与太孙殿下的侍卫四下找寻你,还定要活口。现在这个命令还是没有撤销,只是太长时间找不到你,大家都疲惫了,谁想到你竟躲在二殿下的地方,这个让人怎么找得到呢?既知使是知道了,谁又有胆子来这里捉拿你呢?”他看看朱高煦,担心道:“只不知这丫头闯了什么祸事?”
朱高煦笑道:“你倒是问问她闯了什么祸事,我们从来没问过呢。”
张辅愣了下,心想这个阿狸精灵古怪,她不愿意说,我何必去碰一鼻子灰呢,便笑道:“阿狸你在这里过得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嘛。”阿狸笑道:“那是自然,二殿下这里好吃好喝的,不舒服了怎么对得起他?”
张辅却道:“但是看你人却是瘦了些。”阿狸高兴地道:“真的吗?我以前是有些胖了,巴不得瘦得跟苏姐姐一样呢。”张辅笑道:“还是以前那个圆圆脸看着可爱。女娃娃要珠圆玉润些才好。”
阿狸哈哈大笑:“珠圆玉润?你们男人都说得好听,可还不是喜欢瘦的女人?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你们巴不得自己的老婆都跟赵飞燕似的。”
张辅笑道:“杨贵妃不是珠圆玉润?唐明皇喜欢得很。”
阿狸撇撇嘴,道:“唐明皇老头子了,作不得数。只有他一个喜欢杨玉环。”
张辅摇头道:“你哪里来的这些歪理。”阿青噗嗤笑道:“姐姐说她是理儿的姑奶奶,所以道理都在她这边。”
朱高煦大笑道:“应该说她是歪理的姑奶奶,所有歪理都在她那边!”
张辅笑道:“我说的你还不信?你看太子宫里养的那胡家的女儿,脸儿圆圆的看着就有福气,皇上很是中意,一门心思要指给四殿下。”
苏樱闻听此言,便静静地观察看阿狸,阿狸只是微怔了下,却又笑道:“早就听说要定下了,现在怕是应该要办喜事了呢。”她注意到苏樱的眼神,却不想让她看破自己,便佯装不在意,努力使自己自然一点。
张辅却笑道:“说来也是奇怪,皇上要给二人指婚,四殿下却是死活不答应,又生了一场大病,皇上没办法只好作罢。听说钦天监给胡家姑娘算过命的,是宫中贵人之相,将来必是后妃,所以皇上才存了心思,四殿下不答应,皇上便又对太子说要把胡家姑娘定给皇太孙作太孙妃。”
朱高煦奇道:“如果让胡家姑娘作太孙妃,那个孙家姑娘怎么办呢?那个女孩儿听说自小就是作为阿基的妃子来养,我那太子兄嫂会答应吗?”
张辅道:“皇上下的圣旨,太子殿下自然不会违抗。胡家姑娘册立为太孙妃,孙家姑娘立为太孙嫔。只是听说皇上为了四殿下拒婚的事情很是生气。”
苏樱看看阿狸,笑道:“皇上再生气,心里也是疼四殿下的,这个倒不用担心。”
朱高煦摇头道:“这样就便宜了阿基了,我这个大侄子心里定是开心死了。”张辅笑了:“说来也是奇怪呢,听宫里的侍卫说,皇太孙殿下开始也是百般不肯答应,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两人劝说几天,最后虽然没说答应,也是默认了。这些话却也不敢给皇上听到,不然皇上会更加生气,一个四殿下就操碎了心,再加一个孙子,在婚姻大事上都不让他省心。”
阿狸心里却想道:“胡小姐的心思都在朱高燨身上,这般将她许给朱瞻基,却不知她心里可曾难过?那朱高燨却又为何拒婚呢?难道就是他说的在等着我答应作他的妻子么?那日他说:‘我会等到你答应。你一日不答应我等你一日,一年不答应我等你一年,一生不答应我便等你一生。’他真是这么来作的么?”心中却掠过几丝莫名的喜悦,随但即这喜悦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恨,心里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管他等千年万年,我心里总是恨着他的。”她心中想着脸上不时变化,忽然看到苏樱似笑非笑,心里一慌忙转头去看张辅。
朱高煦听张辅感慨,便道:“我那太子哥哥虚伪得很,父皇给他儿子指婚,他心里就是有多少个不愿意,也不会露于脸上,必定还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欣然领命。可笑我那个皇太孙侄儿,现在也越来越有乃父之风,变得颇有城府起来。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将来便是一对伪善父子。”
一旁阿青听得噗嗤笑了,张辅见朱高煦辱骂朱高炽父子,正觉有些尴尬,听阿青咧嘴笑嘻嘻的,便忙道:“你这个小丫头笑什么笑?”
阿青道:“听得汉王殿下骂起人来十分的解气,一时高兴便笑了。”
朱高煦看着她,眼中带有笑意,神情颇为自得。
苏樱问道:“这次四殿下与太孙殿下都随驾北上了吗?”张辅道:“太孙殿下伴驾,四殿下却是说北京寒冷,想去杭州,皇上也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去了,只是吩咐慕容家族照顾好他。”
阿狸笑问道:“你这次在这里待几天呢?”
张辅道:“皇命在身,不敢久留,过个几日就要离去。”忽地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二殿下,那个解缙……”他顿了下,看看阿狸,又看向朱高煦,朱高煦笑道:“但说无妨。”
阿狸见张辅神色有些迟疑,忙双手一摇,道:“算了算了,你们又在算计谁了,我看我还是回避些的好。”朱高煦笑道:“好啊你且去,待我们算计把你嫁到哪里去,你可不要后悔了。”
苏樱笑着按住阿狸,道:“真个的你太见外了。二殿下可是没想着防备你,你倒自己处处提防我们呢。”阿狸嘿嘿一笑。朱高煦冲张辅道:“说,那个酸书生怎么了?不是一直在狱里呆着吗?”悻悻然的样子。当日他抓住解缙私见太子的罪名将解缙送入大狱,本来要一举取了解缙的性命,却由于朱高炽朱高燨的暗中援救,保住了性命,一直被羁押牢中。朱高煦由于解缙而失去太子之位,一提起他便咬牙切齿。
张辅明白他的心思,道:“现在还是在狱中,不过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朱高煦奇道:“这厮恃才傲物,一向嚣张惯了,也不知得罪多少官员。怎么,哪个朝臣又翻他旧账了?”张辅道:“这个倒没有。前些日子内阁大臣说现在边境安稳,国泰民安,皇上就说大赦天下,释放一些在狱中的官员。那一日纪纲向皇上呈献了得以释放官员的名册,里面就有解缙的名字,谁知皇上看到他的名字,就说了一句:‘解缙还在啊?’”
朱高煦一听大喜,道:“皇上真个这样说?哈哈,这下他可不是活不长了?”
阿狸不是太明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只是问他还在不在,怎么就是他活不了呢?”
朱高煦笑道:“我那父皇,向来就是这样收拾人的。以前有个叫平安的武将,靖难之时跟从盛庸与我们为敌,后来皇上登基,他也是投降了为我们所用。有一日皇上无意中看到了他,就说了一句:‘平安还在啊?’第二天平安就自杀了。想来还是平安聪明,自己选择了自裁,不然轮到皇上动手,他可不知会是什么个下场。今日这个解缙,也得到皇上这么一问,他还能活得长吗?”
阿狸道:“皇上也只是问一句,你们就能猜透他的心思?万一猜错了怎么办呢?岂不是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朱高煦道:“跟着皇上办事,要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还怎么能伴驾呢?皇上说:‘解缙还在啊’?意思就是说解缙早就该死了。那个纪纲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意思也猜不到,早就被砍了伍佰次头了。”
阿狸小声嘀咕道:“这个皇上也是有意思,还说暗语啊。纪纲真不愧是特务头子,皇上肚里的蛔虫啊。”
张辅见她嘟嘟囔囔,道:“你说些什么?”阿青忙道:“姐姐说姓纪的是蛔虫。”
阿狸瞪了她一眼,又笑道:“我说啊,你们都是极聪明的人,真会揣测圣意。怪不得你们的官越做越大呢。”
张辅急忙摆手道:“这话听起来假的很,我都不信,你不要心里骂我们才好。”
朱高煦是恨极了解缙,道:“这个匹夫,自恃肚子里有些文才,就会在父皇面前指指点点,若没有他,本王早就被立为太子了。不杀他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气。”他对张辅道:“既然皇上都点头了,你只吩咐了纪纲,早点了结了他吧,省得夜长梦多。”
阿狸心里想:“他们这是要杀解缙啊,这个解缙是明朝第一大才子,难道就这样死了么?再听他二人的口气,似与锦衣卫的纪纲颇为熟悉,想来当初皇上对朱高煦很是纵容,待遇都在太子之上,那纪纲当然很是巴结他了,成为他的人也有可能。今番他听得皇上要处决解缙,自然要讨好汉王,巴巴地的把消息给送了过来。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处死解缙?”想想明朝那些残酷的刑法,阿狸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忽听到外面枚青的声音道:“汉王殿下!”
朱高煦听到,便对苏樱道:“我与阿辅出去一下,晚上不回王府去。外面风雪想来也急了,你不如今夜就在此休息。”
苏樱答应着,几个人出了房间,外面已是夜深人静了。
送走了二人,阿狸与苏樱围在火炉边,阿青过来问她们是否要用过饭,二人均是摇头不饿,想是方才茶点用得多了。苏樱忽想起什么,让阿青把一盘甘蔗取了来,却都是切得小块小块的,阿狸笑了,道:“这个倒是宵夜的好东西。”
她取了一块在嘴里嚼了,却把渣滓吐在炭炉之内,一会间就见甘蔗渣滓被火烧得红彤彤的煞是好看,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在户内弥漫。苏樱看得有趣,道:“这个吃法倒也别致。”遂像阿狸一样将甘蔗汁吸尽,渣滓吐于炉内。一时之间火炉上红彤彤,房间里甜丝丝的。
阿狸笑着叫阿青,却无人应声,扭头看去,那个阿青不知什么时候已伏在案上睡着了。阿狸忙叫醒了来,她睁着惺忪双眼不明所以,阿狸道:“困了就洗洗睡去,跟着我们大人在这里熬什么?”
阿青略带羞愧地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苏樱见之微怔了下。阿青打着哈欠先去后面睡觉,只剩下苏樱阿狸两人。
阿狸见苏樱秀眉微蹙,兀自看着阿青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阿狸不解道:“樱姐姐怎么了?”
苏樱忙道:“没什么,只是有时看着阿青,觉得有些眼熟而己,她长得倒是有些象我认识的一个人。”却又话题一转,对着阿狸神秘一笑,道:“你今天的表现很是古怪啊?”
阿狸一怔,道:“我有么?”苏樱微哼了下,道:“想必是知道了四殿下拒婚的事情,你心里窃喜吧?”阿狸睁大了眼,道:“你胡说什么嘛。”
在乐安居住大半年了,苏樱从未在她面前提及朱高燨的名字,今日却从她细微表情里看出了端倪,笑道:“我怎么就胡说了呢?一直以来我猜不到你到底喜欢谁,现在可是知道了,在你心里喜欢的是四殿下!”
阿狸愣了下,冷笑道:“这你可说错了,我心里对他只有恨,哪里来的喜欢呢?”
苏樱闻言奇怪了,又再仔细看看她的脸,摇头道:“这可不像。当英国公说到皇太孙殿下的时候,你并没什么表情,显然你心里对他并不在意。可是在听到四殿下的名字时,虽然你再三掩饰,可是你眼睛忽明忽暗,时而欣喜时而嗔怒,这明明就是对喜欢之人的反应。我也曾年少过,知道那种爱恨交加的滋味。你骗不过我的。你且来说说吧,是不是你们中间有什么误会了,我来给你排解一下也好。”
阿狸一猛被苏樱戳破心事,便极尴尬,又听到她说自己对朱高燨的反应,便有些微怒,道:“我哪里喜欢他?我心里是恨死他了!”
苏樱看看她,叹道:“有多少恨,便有多少爱。你这般充满恨意,定是心中极为伤心之故,只不知道那个人作了什么事情,能让你把满腔的爱意化为恨了。”见阿狸低头不语,她便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我虽然从未曾问过你,但我也能猜出你必是伤心之极才离家出走,那日我初见你,便有这个想法,再结合宫中的传言,如何能猜不出来呢?傻妹妹,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你想说呢便告诉我这个姐姐,如果不想说呢,我也不会强求,只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好么?”
阿狸数月以来,也是压抑着自己,今日听到张辅带来的消息,便心中起伏不定,此时听到苏樱软语温言,双目不禁湿润起来。她身边从来没有个年长的人对她如此亲切,便是秋雨,也不在身边,一时便将苏樱当作亲人,伏在她身上轻轻啜泣起来,慢慢地将她与朱高燨朱瞻基的所有分分合合都告诉了她。
苏樱听她说完后,半晌无语。阿狸说完后,心情也得以释放些,不似刚才那般难受。苏樱掏出帕子来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方道:“我听了半天,你是否在恼四殿下将你送与太孙殿下?”
阿狸点点头道:“可不是么。他就跟当日的慕容一般,想将我送出去。”
苏樱却笑道:“你千万不要跟我来比较。你不是我,四殿下也不慕容,你们两个也是不同于我们两个。你当日心里替我叫屈,今日我却替四殿下委屈。”
阿狸叫道:“他委屈?你有没有搞错呢?”
苏樱道:“四殿下只是问你愿不愿意去太孙殿下那里去,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说不去呢?”
阿狸一怔,是啊,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直接干脆地拒绝呢?
苏樱又道:“你自己不说不去,反而过来埋怨四殿下将你送人?我真是想不明白了。当年师哥叫我去汉王府时,我是不得不去,而四殿下让你去太孙殿下身边,却是由你自己选择去或不去?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去,可是你却跟四殿下赌气,兜那么大的圈子硬把自己给逼过去了。”
阿狸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细想她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可不是跟朱高燨赌气才一怒之下离开他的么?可是这么突然被苏樱点破,心中竟然有些恼羞成怒,她抓住苏樱的胳膊,叫道:“你到底是站在谁的一边的?我把你当成亲姐姐来倾诉,你却来挑我的不是?你到底是几个意思呢?”
苏樱见她开始耍赖,心中不免又气又笑,忙哄道:“好了好了,都怪我不好,说错话了。这事情都是四殿下的不好,他明明对你有情意,却是兜兜转转地总是不明白说出来,真真让人着恼!咱们不理他了,我请汉王殿下再给你找个如意郎君来,就让他等一辈子,让他等到头发都白了也不要理他。”
阿狸被她说得咧嘴一笑,却又马上收起笑容,绷起脸来。
苏樱却忽然看看阿狸,道:“有一点我真心佩服你,你真的很勇敢,你敢于抗挣,并没有完全臣服于命运。换了我,怎么也做不出你的举动。”语气中颇有感叹之气。
阿狸忙道:“啊呀对不住了樱姐姐,我没想到会让你想到陈年往事。”
苏樱淡淡地笑了,道:“多久的事情了,你不用自责,我自己都忘记了呢。”她幽幽地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发生那许多事情,你就那样跟了太孙殿下,会是什么要的结局呢?”
阿狸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苏樱慢慢道:“你如果跟了太孙殿下,时间久了也有可能你会喜欢上太孙殿下呢,他毕竟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阿狸知道她定是想起她与朱高煦之间的故事,便道:“
我也不否认,如果我真跟了太孙殿下,也许会重新演绎一下你的故事。可是现在看起来,我还是庆幸没有跟了他。你也听到今日张大哥说他一下子纳了两位妃嫔,我即使再豁达,看到那两个美人心里也是不爽,我不敢保证到时候会不会与他起争执。到那个时候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如此想来还是不嫁他的好。”
苏樱又笑了,慢慢道:“真心喜欢一个人呢,你是不会计较他身边有谁,你只想跟他厮守着,就只天天看着他心里也就知足了。”
阿狸道:“就像你跟二殿下一般么?”摇摇头,道:“这是你们的规矩,我们那里却是不一样,我们是一夫一妻,男人不能三妻四妾。”苏樱奇怪道:“你们那里是什么地方,有这样的说法吗?”阿狸信口又胡诌道:“就是我的老家嘛。我啊,我才不要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丈夫。”
苏樱忽地笑了,道:“可是将来你若嫁给四殿下,他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妃。他是楚王,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王妃呢?便是他自己愿意,怕皇上也不答应呢。”
阿狸被说得愣住了,半晌忽醒悟过来,生气地道:“谁说要嫁给他了呢?你就是这样非要把我绕进去啊。真是坏死了你。”
苏樱笑了起来,道:“你啊,总是嘴硬。不过呢,既然事情明朗了,我还是觉得你们不要这么再闹下去,你这番出走,分明又是与他赌气,前一个赌气已赔进去个太孙殿下,你再这么赌气下去,怕要生生害了四殿下了。”她说着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阿狸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有那么好笑么?”
苏樱极力忍住笑意,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阿狸道:“我都不笑你跟汉王,你却这般笑话我?”白了苏樱一眼后,又道:“我倒想问你呢,看你现在这般喜欢二殿下,却是真的把慕容抛到脑后了,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
苏樱听了却没生气,道:“说实话,有时候我倒挺感激师哥呢,若不是他,我怎么会遇到二殿下呢?想想姻缘啊,也真是奇怪的事,月老的红线啊,早就系好了,凭你怎么想,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就如你这般,命中注定就是四殿下的人,却还要想着逃跑呢。我想想,没有哪个女人会像你能作出这般惊天动地的举动来。逃跑——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呢?”
阿狸道:“所以说嘛,我跟你们是不同时代的女人啊。”苏樱道:“什么?时代是什么?”阿狸笑道:“我们是不一样的女人罗。”苏樱笑道:“凭你怎么不一样,不还一样要嫁人?你只说吧,下来要怎么办呢?”
阿狸叹了口气,道:“怎么办?凉办呗。你不是说了吗,月老的线啊,早就系好的了,既然是我的,就跑不了,不是我的呢,我也得不到。对吧?”
两人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到大半夜,直听到外面有鸡叫之声,方才胡乱睡去。经过这一番长谈,阿狸心中的怨气也释去许多,对以往之事倒看得淡了,是以睡得很是香甜。
苏樱与阿狸一觉睡到快中午,两人起来后刚刚洗漱完毕,就见阿青兴冲冲地跑进来,道:“你们快些啊,汉王在门外等着,说要带我们去山顶吃烤羊肉。”
阿狸睡意还没完全退去,听得烤羊肉三字,登时睡意全消,她兴奋地大叫一声,急忙找出件斗篷出来,又连忙催促苏樱,一时两人穿戴整齐了出庄园大门。只见朱高燨与张辅并肩立于门外,数十骑侍卫却是牵着马远远地立着。
苏樱忙笑道:“让两位久等了,真个对不住。”
朱高煦却是悠然一笑,道:“等别人没有耐心,但是等美人么,我却等着欢喜呢。”细细打量三个人一番,道:“你们三个,便这么站在我们面前,就如画中人一般,不枉我们多时等候。”
张辅听他如此言语,却是微微一笑。苏樱也是抿嘴而笑。阿狸看看他们,摇头道:“真个是花言巧语哄死人不偿命。”又见朱高煦眼睛落在阿青身上,细细打量着,眼中似有赞叹之意,阿狸急忙上前去将阿青挡在身后,对朱高煦道:“说了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来着,你还这般盯着她看!”
朱高煦一怔,脸上微有些尴尬之色。那边张辅却是忽然哈哈大笑。阿青也蓦地红了脸。阿狸斜睨苏樱一眼,道:“苏姐姐,你也不管管他,他见了女人就这么个样子啊。”
没等苏樱开口,朱高煦已回过劲来,打了个哈哈,苦笑道:“也不知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竟然如此防范于我?”
阿狸不客气地道:“什么人?你就是一个色狼!大小通吃,男女通吃!”
朱高煦笑道:“我有这么厉害么?真是多谢夸奖了!”看起来竟然颇为自得。张辅与苏樱却是含笑不语。朱高煦轻声哼道:“你这般夸我,想来是对我有些意思了?”
阿狸啐了下,不禁摇头道:“这脸皮也是天下第一厚了!”
朱高煦道:“你这般伶牙俐齿的,我心里也是十分喜欢,只是顾忌你以后可能跟我是一家人,也就将你放在一边了。只不知你将来是跟我四弟呢还是跟我那大侄子。”
阿狸的脸蓦地发热,叫道:“张大哥,你还管不管他了?”
张辅笑道:“你叫我作什么?我如何能管得了他呢?”
阿狸哼道:“你少在这里撇清关系,谁不知道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快来管管你家相公!”
张辅一时无语,却对阿狸恨得牙痒痒。朱高煦则大笑道:“小妮子竟爱听人瞎说八道!”
说着带他们来到侍卫跟前,侍卫牵过两匹马来给苏樱阿青,阿狸的小红马被人牵了来,一时众人上马,往旷野之间奔去。
雪地上积雪甚厚,马儿走得不快,加上天下还是大雪纷纷扬,众人便也慢慢地边走边看风景。来到半山之时,马儿已上不支,朱高煦便下马来,令众侍卫就地休息,他则与张辅苏樱阿狸青,带着枚青王斌并几个贴身侍卫继续往山顶上去。
阿狸走得气喘吁吁,道:“汉王殿下啊,你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吃你这顿羊肉怎么这么辛苦呢?”
朱高煦道:“你多运动一翻,等下吃起来才觉得好吃。”抬眼望望,道:“马上就到了,我都看到亭子了。”
阿狸抬头望去,果见不远处有坐凉亭,忽地风吹过,闻得一阵烤肉香气,她顿时来了精神,提足精神来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到达山顶,只见亭子旁边,有一堆篝火,火上面架着一只小羊,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正在翻弄着,香气四溢,扑鼻而来。
阿狸大喜,看着那火上滋滋作响的羊肉,咽下一口水。苏樱笑道:“你还是坐下来吧,他们会把烤好的羊肉端上来。”
阿狸扭头看去,果见朱高煦张辅在亭中坐下,一个仆人已端了一盘放在亭中石桌之上,也是热气腾腾。朱高煦道:“这里还有酒,你过来坐下好好吃喝。”
苏樱阿青过去坐下来。阿狸看看摇头道:“你们这般吃法跟在府中有什么区别!我还是在这里吃的好。”一面说着,一面仔细看看火上的烤羊,对仆人道:“麻烦你割下这边一块给我吃了。”
那仆人笑笑,便在一边用刀来割下烤熟的部分递与阿狸,阿狸嘻嘻一笑,说声谢谢,接过来便吃,这羊肉分外细嫩,加上烤得正好,入口味道极为美味,阿狸不禁赞叹一声,又就着那仆人的手吃了好几块,当看到羊眼的时候,非要吃那羊眼。仆人也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要吃这个部分,迟疑一下也就递给了她。阿狸吃得津津有味,看得苏樱阿青瞠目结舌。
苏樱摇头道:“真不知她怎么吃得下去。”阿青笑道:“当日在蒙古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吃这些东西,每每就磨着慕容公子带她去吃。慕容公子老说她没有个姑娘样子,说四殿下和太孙殿下总惯着她。”
张辅道:“这些羊便是叫人从蒙古那里运了过来,比我们家养的味道更好一些。”
说话间,只见阿狸手里拿着一根骨头,边啃边走了过来,在石凳上坐下,看到苏樱面前的酒杯,一把拿了起来一饮而尽。
张辅看着她笑道:“你这般豪迈,倒真是世间少有。”阿狸又拿起阿青的酒杯,对着张辅,道:“唯大英雄真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不管你是夸我损我,我都笑纳,来,张大哥,敬你一杯,你倒是个大英雄!”一饮而尽。
朱高煦听得有趣,道:“这话说得好!你心里,什么样的人是英雄呢?”
两杯酒下肚,阿狸头脑已微微有些发蒙,她扭头看看张辅,又看看朱高煦,便道:“英雄——便就要象张大哥这般:谁能横刀立马?唯我张大将军!”
歪头又看看张辅,皱眉道:“这句话说的好像是张飞那样的莽汉!张大哥模样俊俏,应该就是常山赵子龙,白马银枪,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