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采买,探亲,还是……潜逃?”赵隶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赵隶,本官好歹是朝之重臣,岂容你这般随意玷辱?陛下虽然宠幸你,但是也不可能任你胡作非为!”贺衍厉声道。
“那就去见陛下。”赵隶慢悠悠道。
贺衍的色厉内荏顿时装不住了。他心中绝望,不过一只纸老虎,想要拼死一搏,奈何根本吓唬不了赵隶。
他连同夫人及二子一女被赵隶打包带到了皇帝的面前。
赵隶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报了。
皇帝何等心思,一眼便看出其中的端倪。
如今正当用人之际,他本来还打算继续用贺衍,却没想到贺衍自己坐不住了,竟带着银子举家逃跑。
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这些靠着踩顾家上位的新兴世家,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切不可被奸人蒙蔽啊!”贺衍哭泣着道,这次是真的哭了。因为帝皇身上的杀气毫不掩饰,这次是真的要杀了他了。
皇帝对贺衍已经失望透顶。
他想找个听话顺从的臣子,结果这听话的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比顾雄那般明目张胆的还要可怕。
“忠心不忠心,赵隶审审就知道了。”皇帝冷声道。
贺衍的脸色顿时白得跟一张纸一般。赵隶酷吏的名声整个望月都知道。落在他手里的人,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贺衍跪着爬到了皇帝的面前,哭着道:“陛下,一定要相信臣啊,臣对陛下绝无二心。”
皇帝一脚将贺衍踹了出去。
贺衍被拉了下去。
“陛下,良臣死,国将亡啊!”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对于皇帝来说,他终于认清了这些臣子们的真面目;对于贺衍来说,他失去了所有的荣华;对于贺氏一族而言,这是灭顶之灾;对于望月来说,少了一个丞相和一个世家。
然而对于顾天澜而言,这其实只是一场戏。
李邺谨和将死的贺衍都不知道自己只是戏中的一员。
她小心翼翼地张开一个网,将她需要的东西网罗其中,而今终于收网了。
这个网收得很完美,几乎没有任何漏洞。
更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怀疑。
顾天澜的心中是激动的。
一步一步地复仇,看着那些曾经结成统一战线的仇人开始反目成仇、互相残杀,这种感觉是快意的。
昔日贺衍趁风而起,踩着顾家讨好迎合皇帝,又及至贺氏成为望月第一世家、满门荣光的时候,贺衍可曾想过有这么一日?
“良臣,呵,他也称得上良臣?”
她深夜披衣而起,拿起了自己藏着的那卷名单,点着红色的墨,将贺衍这个名字从名单上划去。
“良臣称不上,国将亡倒是真的。”
有人扔给了她一壶好酒:“这样良辰美景,该有好酒相伴。”
顾天澜转身,便见那人坐在窗台上,翘着二郎腿,竟是有一番恣意洒脱。
公孙奕大概是她见过最奇怪的人了。
这人明明坐拥半个天下,却仍旧可以活得这般随心所欲。若是其他人,不该坐在累牍的奏折前,处理着那些源源不断的国事吗?
“出来。”公孙奕道。
公孙奕从窗台上下去,顾天澜也一跃而出,还未站稳,一只手便扣住了她的腰,她顿时腾空而起,下一瞬便落在了屋顶之上。
今日的星辰依旧明亮。
顾天澜打开了盖子,喝了一口,浓郁的酒气顿时充满整个口鼻。
顾天澜是喜欢喝酒的。和一众将士喝喝酒,晒晒马,偶尔比个烈的,战场上比谁杀得敌人多,那种感觉自由自在。
她入宫后,一直收敛着脾性,连酒都很少沾染了。
公孙奕转头,便见身边的人仰着头,尖细的下巴和漂亮的脖颈一览无余,那双黑葡萄似的眸子闪着亮光,格外诱人。
公孙奕的心‘砰砰’地跳着。
这段日子其实是他最煎熬的日子。
阿澜不认识他了,阿澜将他当仇人一般对待。
公孙奕闭上眼睛,便会想到城门外,阿澜渐行渐远的那一幕。
他的心如同被一个拳头拽住一般,呼吸不过来。
当他夺得朔云后,他没有丝毫开心,反而过得浑浑噩噩,也就是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阿澜比他心心念念的江山还要重要。
这是四年前,以一统天下为执念的公孙奕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一日。
而今,阿澜又坐在了他的身边。
公孙奕躺在屋顶上,微风从他的脸上吹过,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